二、普罗提诺的三位一体
在整个《九章集》中,普罗提诺讨论了很多问题,包括了伦理学、物理学、美学、宇宙论、形而上学与认识论。几乎所有当时的问题,普罗提诺都或多或少有所涉及。而在其中最为复杂的问题就是灵魂(Soul)以及灵魂和物质(Matter)之间的关系。可以说,灵魂在普罗提诺整个系统当中,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地位。不过在具体讨论灵魂问题之前,我们还是不得不从太一(the One)开始,阐述他整个的结构。
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里说过“普罗提诺的形而上学发端于一种神圣的三位一体,即太一,理智和灵魂。这三者并不是平等的,就像基督教三位一体中的那三者一样:太一是至高无上的,其次是精神,最后是灵魂”[ Bertrand Russell,A HISTORY OF WESTERN PHILOSOPHY And Its Connection with Political and Social
Circumstances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to the Present Day,published by SIMON AND SCHUSTER, NEW YORK,1945,p288]。安东尼·肯尼在牛津西方哲学史里写道“依据某种资格条件可以这样说:太一是柏拉图所论的神,理智是亚里士多德所论的神,灵魂是斯多亚所论的神”[ 安东尼·肯尼,《牛津西方哲学史(第一卷)》,王柯平译,吉林: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第367页]。由此可见,普罗提诺的思想来源是非常丰富的,而不是仅仅局限在柏拉图之中。关于这一点,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也提到过,普罗提诺的术语中,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影响都非常的明显,斯多亚的逻各斯也被他吸收[ 关于这一点,黑格尔认为柏拉图的思想和语言对普罗提诺特别有影响,但是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也是如此,比如普罗提诺在使用“可能性”、“现实性”之类的概念。同时斯多亚学派的逻各斯也被其所采用了。具体参见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三卷)》,贺麟 王太庆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79-180页]。
所以在这样一个意义上,普罗提诺是不是一个新柏拉图主义者,就值得我们去讨论了。或者进一步说,新柏拉图主义者这个说法本身,是否是合理的,都是值得质疑的。埃米尔森就提到,“普罗提诺认为亚里士多德只是异质的柏拉图主义者”[ Edited by David Furley, Routledge History of Philosophy Volume ⅡFrom Aristotle to Augustine, published by Routledge,1999,p360]。至少对于普罗提诺或者波菲利而言,并没有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新柏拉图主义的东西。所以,我们很明显就可以看到,新柏拉图主义是后来者所进行的某种划分。至于这种划分是不是合理,在很大程度上是并不明确。很大程度是,新柏拉图主义这个词,是在文艺复兴时期才提出来的。当时的研究者为了将柏拉图从基督教当中分离出来,而将诸如普罗提诺和普罗克诺这样的柏拉图追随者称之为新柏拉图主义者[ 关于这一点具体可以参见Edited by David Furley, Routledge History of Philosophy Volume ⅡFrom Aristotle to Augustine, published by Routledge,1999,p359]。
不过,在这里,普罗提诺到底是不是一个新柏拉图主义者,并不是我们关心的全部。只不过,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普罗提诺的思想。单纯从这三个概念,我们就可以发现,普罗提诺的来源是十分复杂的,可以说他把他以前主要的哲学观点都加以吸收和消化。这一点在整个《九章集》的论述中可以充分感觉到。
通过对《九章集》进行分析,我们很容易发现普罗提诺的三位一体是一个明显的等级结构,而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则,就是自我的充足性(Self-sufficiency)。黑格尔将其称之为“自在自为的理性”[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三卷)》,贺麟 王太庆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83页]单地说,太一不可认识,也难以言表。是绝对的一,是最真实的存在,不变者,是一切显现出来的存在的基础和原因,它的可能性和现实性是分不开的,它就是他自身的绝对现实。简单地说,在太一这里,主体和对象之间的这种对立都是不存在的。(来源巴门尼德篇中的一和《国家篇》中的善the Good)。我们只能否定认识,不能通过科学或者理智认识,只能通过一种狂喜或者神秘。
然后通过流溢,产生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理智。这种流溢的形式,普罗提诺很多时候是采用比喻的手法来进行描述的。在普罗提诺那里,流溢经常会通过太阳发光或者甜味从香水中散发出来这两个例子来说明。并且,在理智这里产生了二,它是它自己和他的对象。它包括一切思想,他就是这个区别,不过是纯粹的区别,而永远与自身统一的区别。换而言之,就是柏拉图的理念和亚里士多德的神。并理念是在这种神圣理智之中。并且理智本身是无时间的(non-temporal )和无空间的(non-spatial)。在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上,整体不但是包括部分的,并且同时也潜在于每个部分之中(Enneads 6.2.20)。“换句话说,理智的产生是由原始本质返回自身、观照自身,乃是一个能看的看”[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三卷)》,贺麟 王太庆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90页]。
随着继续的下坠,然后出现了第三个概念,也就是灵魂。这个概念是普罗提诺概念中最为复杂的概念,因为它要同时处理可理智的世界(the intelligible world)和可感知的世界(the sensible world)的关系。阿姆斯庄写道,“它是一种欲望,想要过不同于理智生活的欲望。······所以,唯一变的不同的方法,是让灵魂离开永恒生活,进入到一种生活中去,其间的万物不是一次同时在场,而是一物接一物出现,并且存在一系列连续不断的思想和行动序列”[ A·H·Armstrong,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Later Greek and Early Medieval Philosophy,published b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0,p251]。也正是在这里,时间才有了自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