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欢迎来到围栏,我可爱的羔羊。 强健的身体覆盖了上来,是的,对方的身材高大,完全覆盖了他。年轻的皮肤是如此的炙热,它的温度几乎要烫伤了他的躯体。他在摇摆着腰肢,像一尾挣扎的鱼。但是手和脚都被对方钳制住了,对方的力量是绝对的,无法反抗的,身体的每一个因子都因为渴望而战栗、颤抖,他觉得自己像一方祭品,等待着被祭祀的命运,而他的神明从天幕降临覆盖了他的身躯。他的每一个神经都似乎等待着听从对方的旨意,激动着期盼着对方的教诲。他的鼻腔里充斥了自己与对方混杂的气味。澳洲檀木、皮革、月光石榴、雪松、莲花、烟草叶,甜美与性感如同光明和阴影在狭窄的空间里交替上升。对方的手很大,抚摸了他的腰腹,那里的肌肉都因为激动和紧张而细微颤抖。对方的嘴唇却很温柔,一遍一遍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如同长辈的抚慰。但是这些不能满足他,被压抑的东西因为在黑暗处蛰伏了太久已得不到任何的满足,他需要被粗暴的统治,被残酷的占有,他看不清前面的一切只有一片的血红,他的呼吸急促而毫无章法,那些浓稠的、绵密的、潮湿阴暗的、光明辉煌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膨胀扭曲。 ——吻我,占有我! 那些声音在他的胸腔里尖啸。 凛瞬间睁开了眼睛。 一大早就必须换洗内裤的感觉太糟糕,凛把屋内所有的窗子都拉开,让风好把屋内的气味都吹散。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洗完内裤后刷牙洗脸,打开门就看到晨跑结束拎着早餐回来的宗介。对方一身飒爽的运动装,连提溜着早餐都不能破坏这种美感。一股淡淡的,不具任何侵略意味的皮革、琥珀香味袭来,凛有点眷恋地偷偷嗅着这股气息。之后又觉得自己没用。 “起来了吗?我买了早餐,想吃什么?” 宗介有种令人恐怖的自律感,每天都会准时起床去晨跑,即使前一天工作很忙很累也会坚持。虽然凛也会晨跑,但是如果晚上睡得太迟,第二天就很难早起。 “因为到现在为止案子还没有告破,科长又被骂了。但是线索少的可怜,虽然两起案件的被害者都同样被取出了器官,可是就从手法上来看,根本不是copy-cat。第一具尸体像是艺术品,第二具尸体如果就法医报告上来看,是虐杀。”翻动着手上的材料,凛吃着宗介带回来的早餐,桌上堆满了跟案件相关的材料,尸检报告、有关人员的笔录、照片。 宗介却没有答话,只是有点诺有所思的看着凛。 “怎么了?” “你换的新香水很好闻。”得到了宗介这样一个和案件的话题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回答。凛某一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但是宗介却像是不以为意似的捡起了桌面上的照片看了起来。 “即使第二名受害者的尸体上有被鞭挞的痕迹、还有一些肉体被虐待的线索,但是她的体内也含有安定CaD。而且被剖开的胸腹,手法和第一起很像,不过我也同意你的观点,这应该不是copy-cat。在有其他新的线索之前,我觉得还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一些隐藏的线索……但是你愿意跟我去吗,凛。” 隐约心里已经知道了那个地址的答案,凛还是问道:“哪里?” “黑市。” 如果把凛在东京市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做一个排行的话,黑市肯定是第一名。黑市的别称也叫“Omega的炼狱”。在黑市里明面上贩卖着情趣用品、催情剂、BDSM用品,开着那些被Alpha抛弃的Omega风俗店,早晨这里是一片寂静,到了晚上就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暗地里它的一个用途是违禁药物的贩卖和人体器官贩卖(早些年还有奴隶贩卖)。有人买器官是为了挽救自己或他人的生命,而有人买器官则是为了食用。但凡沾染过一点城市黑暗面的人会知道,Omega的内脏非常鲜美,而贩卖Omega的内脏以供食用已经是黑市一个心照不宣的老行当了。凛在一次人口拐卖的案件中无意间窥探到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那些被虏获的Omega幼童死在暗巷里,他们的内脏被摆放在餐桌上。上面淋满了鲜香的红酒和调料。 黑市的店家多多少少都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是黑暗世界的子民,相当反感和警察打交道。所以凛和宗介两人便穿着便服前往。宗介穿上警服一副正经的样子,穿上运动服则显出一副完全不同的光景来。该说是野性吗?像一只在夜里行走的有着蓝绿色眼睛的黑豹。既美丽又危险。多少人是甘愿死在这种美下的呢。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Alpha之美。 对方轻车熟路地走了进一家过期Omega风俗店,一推开门一股丰沛的甜蜜气息呼啸而出,凛直接捂住了鼻子,眉头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摆出了一副凶相。在这混杂着Omega天生的香味和后天人工合成的含有催情剂成分的香味的袭击中,凛还是可以感受到在这背后暗藏的那一丝死亡的气息。腐烂、潮湿、蓬勃、艳丽。 不大的房间里的灯呈现复古的昏暗色彩,它照耀在一丛一丛的人群里,等待被点名的Omega穿着暴露的衣着,已与美丽无关,只是在粗暴地骚弄着来者的本能罢了。整个空间里既有交谈也有调笑的声音,不远处还要穿着亮片夹克的酒保,如果客户想喝,也可以在这里开酒让喜欢的Omega陪同。浑浊的空气中因此也荡漾着劣质的酒香。 约莫是因为空气粘稠的令人窒息、灯光昏暗的让人看不清道路,凛在这里被宗介抓住了手也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甚至如果他没被这个高大的Alpha拉住手,不借助对方身上那清淡的皮革、烟草味,他说不定会直接瘫软在这个地方。他们走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宗介让凛先坐进去,等到凛坐定,他才坐下来,并且以一副保护者般的姿态,手臂撑在背后的椅背上,就像把凛圈在一个松散的怀抱里。因为宗介的这个姿势,凛感觉鼻腔里Alpha的香味视乎浓烈了些,浓度加大的气味而让紧绷的神经有了些微的放松。 在早前的协商里,宗介已经告诉凛想要扮作“恋人”关系。宗介一直做得是追查涉及Omega的案件,对Omega世界的光明面黑暗面都有比普通警察丰富地多的认识。凛毫无多想的就答应了宗介的要求,毕竟自己曾经也和一些同事搭档过,扮演恋人。恋人关系可以在很多时候,拜托麻烦、保住性命。这家风俗店明摆着就是猎艳场所,直接扮演在这个场所里看对眼的Alpha和Beta明显也是适合的。 角落的座位没有多少灯光能照到,就目光所及,站在更亮的地方的人应该是注意不到的。凛坐在黑暗里,他能看到从更亮的地方,几乎可以用“刺”“射向”等字眼形容的目光。凛偷偷嗅了嗅自己一身毫无亮点可言的抑制剂营造出来的Beta味,它闻起来是如此钝重、平庸、无聊。他再一次了解到,他身边的Alpha即使不说话,就可以凭借其气味、信息素成为全场的焦点。因为气味才是一切。甚至有人说过“香味才是一切”。 但不知为何,凛感到宗介因为这些投射到他身上的视线,气息开始出现了辛辣的意味,这种辛辣味仿佛是生长正旺却被碾碎的植物。这种香气是带有攻击和警告意味的。 “你的新香水……”突然宗介说话了,句子的一开始的发音有点模糊不清,给这句话平添了一抹暧昧摇曳的风情。“我觉得虽然非常好闻,但是不要常喷,尤其是到这种地方。” 凛有点诧异又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收紧了手臂,把一边小臂搭在自己肩上的老友。 ——难道他不觉得这股Beta的气味很难闻吗? 就像山崎宗介从小就看透了松冈凛,而松冈凛从小就看不透山崎宗介。 宗介和凛是在一个地方出生的,那是一座离东京有些海里的岛屿。宗介很小的时候就是岛上那群小孩的孩子王了,虽然他自己根本不想做什么孩子王。认识凛是因为和他打架,具体什么原因已经忘记了。在当时敢于挑战孩子王的家伙可不多。宗介还记得那时凛被自己揍地满身是伤,换做别人早就哭了出来,但是凛没有。忍耐疼痛而变得有丝扭曲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是一枚宝石,它闪闪发亮。宗介还记得当时空气里的那丝气味,月光石榴、澳洲檀木、莲花和红酒。在和凛的视线接触中,只在那一瞬间,那一个时间节点,宗介觉得一切都停止了。如果说是思维侵占,未免显得小题大做,可是那时第一次宗介感觉到“摄人心神“这个词的真意。很多虔诚的信徒都是因为有过一次切身实际的宗教体验而从此开启了宗教之路。无论是生病了在发烧中突然听到了呼唤声,亦或是半梦半醒之间感到了触摸而治疗好了顽疾,这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惑人的宗教体验,真正感受过的人就会这样深深地陷落下去,成为虔诚的教徒。这种心情、情感,宗介再理解不过了。因为那一次的打架,对于宗介来说算得上是一次“宗教体验”了吧,虽说这么形容有略微的不妥,其内在的实质是一样的。不知道是应该责备那个时候从凛身上嗅到的香味,还是应该责备凛稚气的脸,又或是应该责备他燃烧着愤怒却仿佛又饱含着脆弱的眼睛。 因为这次打架而认识了之后宗介和凛就变成了好友。谁想要欺负凛都得掂量下自己能不能不被宗介痛扁。宗介的打架是出了名的,这个名并不是因为宗介好打斗,宗介不仅不好斗,他性格从小时候起就比同龄人要沉稳,连普通的挑衅宗介基本都是不回应的。但是凛是他的死穴。被宗介真正发狠地殴打的人都会知道,宗介是那种有货真价实的“料”的人,他准确的知道打人应该打哪里,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的。而不是那些学生混混,只会在气势上逞能,真正打的起来的时候只留下可以作为罪证的皮外伤,而被打的人实际没问么问题。宗介打人是讲究角度的。皮外看不出什么特别大的伤痕,但经常会造成内伤、内出血。 宗介厌倦了自己孩子王的名号……不,其实他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孩子王。他厌倦了那群跟在自己身后只想沾沾自己的光,狐假虎威的小孩。他当时只是想每天在教室门口等着凛,然后和他一起在小岛温暖的夕阳下一起回家。凛喜欢游泳,那么宗介就一起去,在一起比赛的时候又忍不住争强好胜起来,赛的很认真。赢也好,输也好,宗介喜欢凛认真努力的表情。 小时候宗介什么也不懂,他觉得自己渴望的就是和凛在一起上学放学,凛和自己说话的表情、动作都可爱地不得了。自己即使不搭话,也能够获得足够的乐趣。 后来这样的愿望,渐渐发生了变质。 山崎是个大家族,在东京市非常有地位,无论是皇室还是政界都渗透着它的血脉,这个家族说是枝繁叶茂也一点不为过,而它繁荣的背后,有着错综复杂而丑陋的枝脉根系。山崎家的分支众多,分支间的斗争也是超乎普通民众的想象的。当初宗介会出生在那个小岛上也就是因为他父亲在前一次的家族权利斗争中落败。宗介出生在他父亲的悔恨之地,从一开始就披挂着家族政治的阴霾。他的童年除了和其他家的孩子一样去上学之外,还要在课余学各种各样的事物,比如说搏击又比如说是帝王学。这种看起来像是电视剧情节真实在宗介身上发生着。即使到了现在,宗介都会忍不住自嘲,在那样的家族环境下生长起来,自己还能保持比较健康的心态,应该是因为自身天生心态比较好吧?可是那些在权、利背后的人性阴暗面,他从小就得以窥见,耳濡目染,就如同清澈的水里每日滴落一滴墨汁,到最后水也会变成全黑的。而凛却活得即单纯天真又浪漫主义,他有把他保护的很好的父母。宗介喜欢看凛,单是看着就喜欢,无论是那柔软的酒红色头发,还是熠熠生辉的眼睛,又或是笑起来上扬的嘴角,甚至是握着食物的那双手。不……外表还是其次的,宗介或许是因为注视到了努力认真又热情的理想主义的灵魂,炙热的、跳跃的酒红色,那是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以才会格外被吸引和珍惜吧。 从小就被教导了,无论做什么都是“个人竞技”,一件事情要有目的性,人要知道自己做一件事情是为了什么,会得到什么结果。这个结果通常是物质的、符合世俗审美的、符合主流价值观的。宗介认真地学习,和朋友友善地相处,即使这样他被教导了带着打分的眼光来看待世界,成为了严苛的理论主义——这种分数不行,这个家伙没有价值等等。可是凛是不一样的,他对待凛没有什么目的,不……应该是有目的的,他从凛身上得到的是“快乐”。 但是无论怎么说,理想主义和务实的理论主义还是会产生摩擦,在初二的一个夏日,两个人在大树下互相争吵不欢而散。缘由约莫是,游泳是个人竞技还是团队项目,需要队友团结协力。初始只是一句轻轻的,无意的话,后来随着谈话的深入,分歧越来越深,最后吵得不可开交。从来没有过的怒火窜上宗介的心头,宗介记得自己狠狠地推了凛一下,看着凛被推得退了几步,宗介本能地想去扶住凛,但是另一面却又觉得更加愤怒。那愤怒不是完全针对凛的,宗介成年了之后才想明白,那是他对于父亲、对于家族、对于他要面对的那个世界的愤怒。这之间,还夹杂着某种心酸和委屈,凛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都理解,他都懂,但是反过来凛对他并不是这样的。凛不明白。 那一天分别的时候感受到了夏天的热浪,即使心冰凉的如同一块冰,却依旧热的要眩晕过去。汗水浸满了全身,T恤上弄出一块丑陋的汗渍。宗介回家沉默地走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母亲疑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宗介回来了吗?今天好早,妈妈冰了西瓜下来吃吧!” 不知为何,感觉伤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宗介盯着自己那间已经被收拾地差不多的房间,他深深地呼吸着,压抑着,最后还是无声地哭了起来。 三天之后宗介跟着家人离开了那座岛屿。因为宗介的父亲赢得了家族权利斗争的胜利。 “黑胡椒、花椒、肉桂、甘草、姬茴香。” “红酒、鹅肝、青柠檬。” “橄榄油。” 介绍完了佐料,食物便被摆放了上来,洋溢着惑人香气的美食以别致的样式摆放在白色的餐盘中间,食物的汁液是深樱桃色,肉中艺术性地穿刺出一根根被烹调出暗红色的骨头。 凛注意到点缀在餐盘左侧的是两个搭配了黄杏和君子兰的眼球。 坐在长形餐桌对面优雅地提起刀叉的是自己的同类,而被烹饪、被调味、被熏蒸的食物,也曾是自己的同类。只不过,食用者是Alpha,被食用者是Omega。吊顶上点缀着黄水晶做的吊灯,四周的壁灯是古典氛围浓厚的蜡烛形状。进食的Alpha用肥硕的手指轻轻捏起烹调好的眼球,先用厚厚的舌苔把眼球的外围舔舐了一圈,之后一脸陶醉地把眼球塞进口中,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牙齿咀嚼眼球的声音。那声音就如同粉笔划过毛玻璃黑板,或者摩擦的泡沫塑料那样的细微、却让听者毛骨悚然的声响。 鼻腔里翻滚着血液、肉质被完美料理后那丰艳的死亡香气。 这间巨大的屋子处在凛和宗介晚上进入的风俗店的正下方,这家店的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就是贩卖昂贵的Omega料理,动辄上万元的Omega美食,是有权有势的家伙嘴里的珍馐。要在风俗店里呆一个小时以上,并且成功破解从身边经过的侍从留下的隐晦暗号才能得到进入地下饭店的资格。这里同时也是一个情报交换的市场,能够到达地下的人都获得互相贩卖情报的资格。 这里可以一直持续地开张下去正是因为它的暧昧性质。在这件巨大的屋子里上演着疏离主流社会的、骇人听闻的暴行和罪恶,同时它也为警方、特别行动组和各个整个提供各种各样的资源和信息。它并非纯白,也并非纯黑,它是灰色的。 被迫安静地观赏对方进时,凛只能沉着脸色,压低嘴角,默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中年胖子。胖子是个Alpha,但是此刻凛几乎嗅不到对方的气息,或许是因为空气中佐料的味道和血肉的味道太过浓重。同时他能感觉到宗介的气息加强了,那是一种温暖的烟草味,它环绕在自己身边,像是一层保护的屏障。但是那些血腥的气息,因为具有了实体的画面而变得无孔不入。 粘稠、腥甜、鲜活。 “山崎警官,我们可是老相识啦,您一定知道我不会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男人略显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濒死的鱼类的眼睛一样,泛着一股苍白而寒冷的光。那是行走于黑暗地带的人特有的危险的苍白。 宗介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的这端,和中年男人呈现面对面的格局,湿黄的灯光在宗介的面庞上投下一层阴影。他一边手状若放松地搁在桌子上,舒展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轻轻敲打着长桌表面。而后,只要没有表情就呈现微微下垂的宗介的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当然,北条先生一向守法,也为特别行动组提供了很多方便。对于我个人而言,北条先生也一直提供很多帮助,我在家父面前也多次提及此事,家父也曾告知要好好地向北条先生表达谢意。” 坐在对面的北条笑出了声,那是一种年上者特有的、傲慢的笑声,像是成年的财狼在嘲笑幼豹的少不更事。他一边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白色手巾,把自己的手指擦拭干净。 “说吧,想问什么?”北条问话的口气就犹如一个和蔼的爷爷知道自己的孙子想要钱买糖还为了保护对方的自尊心不戳破对方的用意而顺着对方的意思问话一样。对方早已知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也知道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北条先生知道对方是谁吧?” “哪个对方?” “最近曝光最多的案子,把Omega开堂破肚的案子,剖开尸体的人是谁,北条先生是知道的吧?” 北条听到宗介的问话,又开始动起了刀叉,这次是把一块用红酒腌制地醇香的生Omega肉,北条缓慢的咀嚼,一脸回味着这股美味的神情。食毕,他漫不精心地呷了口边上已经醒过的白葡萄酒。 “真正好的食材,就是应该生食。因为生食最考验食材的新鲜程度和本身的质感。但是Omega的内脏,不能生食,很是可惜。必须烹饪调味,所以现在才回有那么多一点都不合格的Omega料理呐。真是的,把美食当儿戏吗?”说到这里,北条像是发起了脾气一样,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可是他的眼睛却是冷的,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有了各种各样的烹调技术,现在的原材料商人也变得越来越无良了,把它们公布给特别行动组也是在为我们美食爱好者除去黑心商家嘛!”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吆喝着侍从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分明就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态势。这里的情报网络太发达,通过情报推测可能发生的情况,北条简直就像坐在网中心等待捕食的蜘蛛,又或是一个“神明”。在这个房间在下方,宗介是知道的,还有一层像是牢笼一样的房间,那些都是在黑市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被迫被囚禁在里面,为了北条工作的人。他们被关在幽闭的约莫只有10平米的房间里,每日帮北条处理各种各样的情报信息,没有休息,也没有报酬。他们被知情的人称为“小蜘蛛”。但是现在这些和宗介暂时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但是从以前到现在他都知道他无力改变什么……即使把这件事告知特别行动组,估计行动组的高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他都没有胜算,宗介从来都是这样的理智派。 ——况且,下面的家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眼下宗介觉得自己真正需要留意的是要好好地照顾好凛。 宗介看着眼前的凛,对方手里紧紧捏着那本薄薄的笔记,背脊却意外挺地笔直,但又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被某种力量折断。 啊,宗介在这走到潮湿、昏暗的暗黄色灯光中想到,自己大概也是相当地迷恋凛的这种矛盾美了吧。即坚强又脆弱,从一而终的理想主义者又往往不得不被现实打败。这因为傲气而挺直的背部,宗介多么想就这样轻轻得覆盖上去,将对方收纳怀中。 这份坚毅,这份脆弱。 明明变得麻木就好了,安心的隐藏自己做个Beta,对Omega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闭目塞听,这样就可以避免伤害。但是凛却偏要保持那份敏感。充满了独立思想和正义感,却一次一次被现实刺得遍体鳞伤,他却还要握着现实尖利的刀片,感受着指间的痛楚、做着理想主义的挣扎。也许在凛心里有一个理想的世界,他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心去抵挡,流着鲜血和热泪,谁都无法预测他何时会因此牺牲。 ——所以才想保护他啊。 宗介像有点放弃似的笑了笑。 这和凛是Omega、Beta还是Alpha一点也没有关系,凛就是凛。 空气中温厚的烟草叶味更浓了。它如同一个拥抱,把凛轻轻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