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恨少 文非亲写不知难_(:зゝ∠)_
※尧三岁0508生日快乐❤
“小瀛洲”上没有神芝仙草,只有冰镜一般的湖。
杭州城西,一年四季都有好景致。此时立夏刚过两天,暑气尚浅,夜色却已经深了。“小瀛洲”的中心坐着一盏亭子,亭子的中心坐着一个人。白玉灯照亮夜色一隅,亭里人被月华侵了衣衫。
陆小凤是乔装之后赶来“小瀛洲”的。江湖中知晓“四条眉毛”的人不少,他此番现身杭州却不欲人知。出了客栈房门,他就溜进厨房取了柴灰、面粉用水一和,把脸揉得又黑又皱。换上土布衣衫,腰间挂一记旱烟杆,又用一帖膏药糊住额角,倒真是大变了模样。租来的船上已经藏好了斗笠和蓑衣,他披戴完才徐徐向“小瀛洲”而来。
舟孤,风熏。孤舟行在熏风中,荡起梦似的水波。
夜风送来缥缈的琴音,陆小凤看到湖心亭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弹琴的人,穿着一身浅色衣衫。那是一种柔而不软的蜜黄,把冬天收获的百花蜜结晶割下来,再反复捣上一千遍大概就是这样一种颜色了。那蜜色的身影正用白玉般的手细细地抚弄着琴弦,手背和琴身泛出质地不同的淡淡光泽。
陆小凤索性停了船,然而琴声也一并停了下来。
“陆兄?”
陆小凤不理那人,从袖子里摸出一粒小石子,中指扣住拇指一弹,打灭了白玉灯的火光。然后哑着嗓子道:“用不着点灯。”
花满楼道:“报歉得很,老人家,我约了人。”
陆小凤又道:“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他来不了了。”
花满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陆小凤一挑眉毛,道:“你的朋友出了事,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花满楼并没有觉得吃惊,反而从身侧摸出一壶兰陵酒,道:“如果他正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特意乔装而来,陆兄真是费心了,这一壶酒敬你。但使主人能醉客——”
陆小凤苦笑道:“不知何处是他乡。花满楼,有时候就连我也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瞎了。”
陆小凤把船靠在亭子边拴好,闪身取了酒壶,顺势在花满楼身边躺了下来。
花满楼皱眉,道:“你走了几个月?”
陆小凤道:“十二个月。”
自霍休的小楼里全身而退,时间又从指缝里偷去了十二个月。
十二个月有多长?能在眼角刻下几条皱纹,能在心头覆上几层薄茧?能弹奏多少曲子,能淡忘多少思恋?这十二个月里,陆小凤离开江南,向北走出了很远很远。每当草原上升起星光,陆小凤都会躺在毡房顶上晒月亮,心里悠悠地想着江南——江南的月亮,江南的山水,还有江南的花。
到过江南的人都忘不了江南的花。花开在枝头,开在鬓角,开在刀光剑影里,就连最深刻的生离死别也摇曳在芬芳的花影之中,风一拂便入了画。
花香度酒,陆小凤握着酒壶,道:“倒是得了件宝贝,不如就送给你。”
花满楼双眉一轩,道:“宝贝怎么能送人?”
陆小凤道:“无聊宝贝。”
花满楼道:“无聊宝贝?”
陆小凤道:“对我来说并不比一只臭虫更有趣。”
陆小凤拿的当然不是什么臭虫,而是一方琴穗,墨绿描金千丝穗。
他把花满楼的手心摊开又把自己的覆上去,道:“才子香红佳人绿。”
花满楼道:“那么陆兄的这一方是红还是绿?”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道“你猜呢?”
花满楼不答,唇角有了一丝笑意。
陆小凤也没有再说话,他已经躺了回去,闭着眼睛仿佛准备迎接一场睡眠。
月色为花满楼膝头乌沉沉的古琴染上银光,那是一把小蛇腹断纹琴,长三尺有八,墨绿琴穗闪动着,好像坠着星星。花满楼默默抚琴,琴声杳渺如山涧清风,皎洁如崖上皓雪,透着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温柔。
明明是朗月清风,为什么心里竟会暗生旖旎?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陆小凤睁开眼发觉周身已被琴音浸透,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恍如当日初闻。
陆小凤道:“多谢花公子又让我开眼了。”
花满楼笑道:“陆兄何时多了听琴的雅兴?”
陆小凤用眼角瞟着他,道:“琴我自然是不懂。不过我突然觉得原来琴声也能像利箭一样。”
花满楼笑了,道:“那么依陆兄所见,这箭如果射出去,可会射中什么人?”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都说江南花家经营地产是一等一的精明,今天竟也做起了赔本生意。说出去准要叫人笑掉了大牙。”
花满楼从容道:“陆兄何出此言?”
陆小凤双手一摊,道:“那花家七公子为了抵账,半夜三更给不懂曲的人弹琴,你说可不可笑?”
花满楼摇头,眉睫间满是笑意,那笑意深处藏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滋味:“陆兄说的对极了,花某只怕是世界上最蠢,最穷,也最幸福的人了。”












